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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再向南(外一篇)

时间:2023-11-17 11:23 来源:孙改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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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审旗博源商学院等地记纪行

 

薄暮时分,青红的天空

 

抢着看景色拍景色的一群人,很快各就各位。

喧闹渐渐平静下来。远处的道路还在运送着赶路的人。偶尔划过的车灯,还在说着人世的嘈杂。

若记录是为了对抗虚无。那么我们用什么净化自己?

丁香花开放在火烧的天际。我猜不透那些花语。也说不清自己想要往何处去。

舒展成一片叶子,是不是就可以看清所有的脉络?

若是藏在花的裙裾下,是不是就可以远离了诱惑,避免受伤?

正是薄暮时分,有人指给我看青红的天空。或许只有夕光的余温,才懂得夜的冰冷。

原来,我们只是一群游子,追逐远处的花香,却让夕阳倒映瞳孔。

 

 

点亮

 

用一缕光点亮眼前的黑。体内的暖就这样流出。

苏勒德展翅,又翱翔。那不仅是过往的征程,也是今生的向往。

一切很遥远。一切又近在咫尺。

我知道夜幕退去后,还有黑暗。我知道沧桑之后,会有疼痛和白发。

可光亮会以投射自我成全。

那是白云和蓝天怀抱里的高原,把手伸出来,摊开,就交付了河流;再把把心交出去,就接受了坦诚。 

那是点亮的灯,每一个路口都有。是看不见的翅膀,可以飞。

一缕光驱散了心里的黑。一个人就有了完整的性格。

 

 

不肯冬眠

 

每一块土地都培育一种性格。这其中最明显的部分,就是土地上的草木了。

草木不会换掉方言。不会掩饰泥土之气。更不会在乎风尘仆仆。

绿是心中抽取出来的的心意。黄是来自泥土的谦卑。蓝和白就是情怀了,可以盛放所有的眼泪或笑语。

而对于回到故乡的人,任何声响都是天籁。

我看见你折柳做哨。我看你放声高歌。我看见你打开胸怀,一如梦中怀抱旧河山的人。

生生被打动。进而也放下了心中块垒。于是倒空自己,试着容纳。试着在柳哨的鸣唱中回到童年,进入没有羁绊的纯粹时光。

安顿好的心有了坦然和释怀。若是遇见,就当是缘。不问出处,不问祸福,不患得患失。

而草木有着真诚的牵引。那从不肯冬眠的,就此噪了起来。

 

生活的马拉松

 

废弃的古城很大,看不到边界。只有黄的沙和一小部分白的城,以及,空空的风。

空是拒绝一切还是容纳一切,谁说的请!就像是谁也说不清沙漠里沉淀了多少时空。而一个城池在沙漠中沉睡千年或万年之后,醒与不醒,沙蓬都要按时发芽生长,继而苍然老去,随着秋风飘荡。

武力曾经是一个朝廷的依靠。武力也将一个城池彻底毁掉。

若把午后时光当做一个久远的时代,孤独的人正好独自走向空城,空城不见人,只闻鸟语响。响声是树上的巢,是沙中的绿。

行者未遇游子,独自树下,仰头看。与鸟儿论道,还是与白云相互寒暄?

问:道在何处?是谁答:在脚下,在心里。

的确,生活就像马拉松,考验的是耐力。一个人只有不停地走,才不至于丢失自己。而我们,都是喜爱行走的人,在走动中找寻着自己。

 

 

仿佛绕一段草原,再绕许多湖泊,只为抖落一路的风尘。

仿佛,每走过的一程路,都是在读一段佛语。

渡是正在经历的一次触动。渡是蓝的天白的云佛的塔。

幸运是,不曾忽略眼睛的存在。那样的注视,就像月圆满了,正好照亮一颗心一个城。

风从四面来,又往八方去。难道说的是不负重,要放下?云聚了云又散了,难道是教诲嗔念不可纠结?

渡是熨暖每一块石头,让顽石成桥。渡是遍植林荫,荒漠成绿色。

点燃酥油灯一盏。却不知佛一直就在身边。

佛说,世人皆可渡。

那么,请借我千条路,让我去远方。再给我万条路,让我归故乡。

 

这是我

 

再一次故地重游又是春天。

春天是粘贴键。旧年离去的纷纷复制成功。

春天还是新的书写。想法纷纷,可以拼接,可以修剪,可以塑形。

古城的遗址上,有杨有柳,有枳机草和沙蒿。还有榆树忙着散发榆钱,好买通邮路,给远方寄信。

可惜流水纤细,不够荡漾。可惜土地贫瘠,难以繁花似锦。

又是春天。又是命运线在掌中的牵引。

只是想以草木的方式爱着,发芽开花,尝试用一点香,追随流水。继而用河流来拥抱岁月。

只是想向天空学习云卷云舒。只是姿态沉静。只是言语不多。

这是我,有时循规蹈矩,偶尔离经叛道。

 

轮回的路

 

在荒漠,水是最实在的渴求,值得穷尽一生。

借助水,到达春天。再借助风,令水波摇荡。

春色渐浓。天氤氲蓝色,绿开遍河堤。

想要成为一条鱼,裹紧温暖,让自己沉下去。向东又向西。

想要成为一只鸟,卸掉羁绊,轻松地飞。朝南又朝北。

一阵浪花,溅起欢声笑语无数。禁锢已久的心太需要一缕明亮的光了。

轮回的路山重水复。牵念成为一种习惯,成为潜流。

而我们,不过潮汐里的一滴水珠,顺流还是逆流?

 

颠覆

 

自然的绿能够洗净时光,尘世的躁动和不安。

所以我们总向往草原,想象着像牛羊一样走过一片又一片草原。是一众中独特的声音,雄厚,宽广。

可惜马奶飘香并不容易。呼唤来远处的云朵,叫不来云朵里的雨水。

我们连鹰的食物都抢。天空已经空旷的太久。

于是造一场阔大的绿,覆盖视线里的每一寸土壤。

人造的绿,更像是兴师动众的奢侈,是对一贫如洗的颠覆。

当然,辽阔的可以继续辽阔,局促的也依旧局促着,不过全都藏在了被人忽略的暗处。

草地上玩乐交际的人们洋洋得意,世界就在掌中的感觉真好。

只是,侍弄和被侍弄,到底该以谁的眼光来界定?

 

人世虚度

 

光影一直在移动,仿佛还有很长一段路,又仿佛眨眼就到尽头了。

那么,让爱忙碌的忙碌去吧,放慢的脚步要停歇一会儿了。

给自己一声简单的问候,再给自己一个独处的空间。若停歇,就该放松放空自己,只享受当下。

在当下,河流安静流淌,鸟儿静默飞过,花儿就算是被风吹得左右乱晃,依旧是笑脸盈盈,静静无语。

奢侈是保留生活中最干净的成分来虚度人世。光阴错落,一切近在身边,又弗如远方。

这个下午,一个人成为独一无二的密语,在另一个人的视线里定格。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不慌不忙的,是错失很多,却从不吝虚度时光的。

若是有人问起姓名,就让他也坐下来,不说什么话,只是静悄悄坐着。

若还要问,就告诉他,椅子上的那个是谁,你我就是谁。

 

 

被语言的浮沫托起,又暗流放逐。我们是如此喜欢滔滔不绝。

生活在不紧不慢地继续。我们称兄道弟,一起喝酒饮茶。

你端起酒杯,表情亢奋,急于要表达些什么。 我拿起茶盏,作势要碰,也是想要把快意蔓延的更快更久远一些。

江湖还在继续,我们身在其中。既然无法逃避,何不暂且欺骗自己,何不偶尔放纵自己,偶尔喝醉,偶尔唱点老歌来怀旧。 

那么多的故事,离开或重逢,生或死,以及上了锁的抽屉,丢了钥匙的门扉。

对于未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你我只是各自忙着,无暇顾及他人。 

锁究竟打开啊打不开,还是,从没想到要打开?

我们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话,却从没交换过内心的心思。 

锁在深处。触到触不到,只有自己清楚。

 

 

向南,再向南

 

随草原向南,我怎么才能甄别哪一棵草开出我的花?南边是你的家乡。

随流水向南,我怎样才能知道哪一朵浪花可以濯我足?南边是我的异乡。

伙伴们都笑脸如花,都有一颗从容看春暖花开的心。于是我跟随他们,学习快乐的技艺。

清洗双手,在胸腔里擦亮一根火柴,又一根火柴。

气温升高时,就在水边。饮下雨水之后,就去沙漠。只要有草还在发芽,关于春天的歌唱就不会停止。

欢声是春水,笑语也是。正好洗净满身风尘。

船行驶着,就像是一生,着急的不着急的都在颠簸中退去,而我们大多数时候浑浑噩噩。

有了阳光的歌谣,还缺月光的谣曲。缺就缺吧,只要我们是快乐着,就好。

或者,把清风当做月光,正好褪下物质和虚荣,只享受这一刻的闲适?

想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生都活着别人的景色里。就像某一天视线里是碧水和绿树,而另一天,就是蓝天白云了。

也许,这样也挺好。当有一天我不在此处,朋友,你依然能看到我,在云水之间。

世事已留诗句中

——读张冷习诗集《川上》

 

时光流淌,波澜不惊,可是世事已经留在诗句中。这诗句清远、有散淡气,自有一股子让人心动的劲儿,读着读着,那种川上的感觉就进到心中,似乎也是一个归乡的人,一次次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乡,是可抵人世一些苦痛的啊。

打开胸怀,感受故土。若是春夏之交,耳畔会有山曲儿唱起,胸腔里全是青草的味道;若是秋冬时节,则是一种旷远,似乎是一天当中的任何时候走在川上,都有风带着冷冽的清凉穿过身体,把心里的一些什么带走了——带走的是什么,又说不清:年龄越大,这感觉越甚。

文字会把记忆的一些片段铭记,一如川上的风。你看那风,别说你注意不到它。就算只是看看高坡上的一棵大树、地上一株小草、村委会门前旗帜的摆动,也能看出风的大概,更别说屋顶的炊烟了。

是啊,风把一切吹凌乱。

但只要川在,川上的记录就将延续。个人的情感沉淀、曾经的生活痕迹、这些年的识见累积、扯不开放不下的记挂……都将在文字里显现。。

 

拿到冷习的诗歌集挺早,是在一九年的年底还是二零年的年初,记不清了。疫情三年加上家事纷乱,书断断续续读过一些,基本是随读随忘。有些能记个大概,有些连大概也不能。终于有一些闲散在,一部分书赶快重读,张冷习是其中之一。一读,就不忍释手。

故土,是血脉根系的一部分,当然是要抒情的。看冷习用全书近一半的篇章来记录川上,感动于这份情深。眷恋故土是人之常情,写下一次,就拉近一次,再荒凉再贫瘠之地也因情深有了千转百回的缱绻。在他的笔下,川上是众草成长的土地,是“风过后的旧乡”,“田野上的路是知冷知热的路”,“驴子的叫声像一声民歌”。

这是众草的土地,是生长着糜子、荞麦、谷子、玉米、土豆的父老乡亲的川,是一个人的川;这也是一个人的情之所系,福字倒贴的柴门、门前的土路、川上的羊、雪地上的乌鸦、夜里的猫头鹰、风中的田鼠……哪一样都叫归乡的人感觉亲切,叫人想要归去来兮。回乡成为一种仪式,“走川/是走一年一度的信任/是走一年一度的庄重(《走川》)”。回到川上的人,熬茶、喝茶、杀猪、碰酒……说自己没有喝醉,却先醉于天上星星的明亮,醉于把冬夜点旺的乡情:想起曾经把鞭炮挂在树上放,想起这是女人来了又离去的川上,想起祖辈爷娘,想起旧事种种……终于慨叹,“我想我是走不出旧了的川了”。

川上有牵挂,也有失望或满足。在川上,日子是单调的,日子也是丰富的。

——可惜笔下的时光大多成过去,村庄总要凋敝,回忆或传说里的旧人,总要消散。

 

如果在川上有忧伤,在草原上就基本是眉开眼笑了。在草原上,牧歌悠长,万物蓬勃。视线如此开阔辽远:彩虹能拉长天际,路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草一张开唇/肩上就落满惆怅的云朵”……就算是忧伤,也是美丽而温情的忧伤,沉郁有之,依恋有之,舒缓有之,一寸不厚一厘不薄。回望处,平日不起眼的麻雀也是美丽的。

羊路、老树、马匹、雨水、雾气、青草、鹰……游子从一个家乡走向另一个家乡,云中划过闪电,心中电光一闪,一个想要赶超梦想的人还是走不出心中情愫。感受草原,总是会想到母亲,想到草原上众草的母亲,平日里冷起来的心一下子就软乎起来,愉悦起来。它是草叶上的露珠,倏忽出现,迅疾消失。所行之处虽然是旅途中的一个个向往的落实,却又是对于故乡的念及,眼泪满眶。

故土,表面上是要抒情的,但并不全都如此。冷习是带着端正来写故土和故人的,深切的怀想之外,是沉稳冷峻的述说。这样的叙说在“风的吟唱”一辑中最为明显。这一辑虽然说的是当下生活的种种,但也有对于故人旧事的记录,甚至是在对于乐器的给予人的感受的描述中,亦有提及故土的民间响器。

我以为“风的吟唱”是书中最好的一辑。若要做个比对,川上部分情真,风的吟唱部分厚重。无论《二胡》《唢呐》还是《古筝》,都显现出一种清奇旷达气韵,这气韵是“天空高远/那棵树下已经没有人/雪地上空留着马蹄印”;是“琴音清纯/不远处落下的雁/把平沙抹平”;是“吹唢呐的人/鼓着腮帮子/一夜就这么鼓着/直到风扬起地上的雪”。这气韵还是“在山间走路/路多是竖着的/有时插入眼眶/有时拐入心房//山间泉水淙淙/或者与路狭路相逢/或者是避开路各走各的/在山间走路/千万不能/想到多年前的月光//在山间走路/有我一个不多没我一个不少/每一块山石/都已习惯落魄和沉默”(《在山间走路》)。

冷习是用悲悯情怀来记录心上惦念的,让记忆里的正在经过的此刻看见的都在诗句中留存并鲜活起来。在《多年前的一场风》中,起首说,“多年前的一场风/把父亲从单位刮回了家中”,随后说父亲的状态:“父亲背着行李/一路上不看风景/也不看人/只顾低头默默赶路”,回到家又怎样呢,“回到久别的家中/母亲问他怎么连行李背回来了/望望往外面的风/压低声音/咳嗽了一声”——诗句到此戛然而止,干脆利落,绝不多言。然,一切不言尽在压低声音的一声咳嗽中。

 

世界如此辽阔,我们总要从一个地方爱起,进而推广到全世界——故乡的意义在此。它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来处,还是眼泪欢笑交织的一个地方,培养一个人最初的审美和格调形成。

冷习的诗有严谨理性的一面,一种平白朴质,不下妄语的特质,在对人物的讲述里犹如此。同样讲述乡人旧事,在川上一辑里的《光棍陈大》《酒人余三》《邻人贺老三》等等虽然都是平实的记述,还是能明显看出诗人的情绪倾向,一种大众化的价值取向。到了风的吟唱一辑里,无论《村里的老妇人》《远处的几个山包》,还是《黑辫子》《红绣鞋》等等,同样的普世情怀,冷习的叙述已经有了不动声色间的波澜起伏,一种内在的人生感应外溢出来,与生命的体验杂糅,令诗歌整体有了开阔气。但也是这一部分诗歌,让我注意到冷习诗歌主题的近似性,同一主题以同一情绪多首展现。个人觉得这些诗,有一些是可以合成更强有力的一首的,有的甚至可以成就一首极好的叙事长诗,比如关于老乞丐和狗的三首,关于土匪的几首。

冷习的诗句味清,很少看到情感的泛滥。但在不经意中,川上情愫已暗自滋生、漫漶、绵延开来,无论活在川上还是回到川上,都有一种暖意的关切在。乡人或闲散或忙碌,都是川上的面庞;羊单行或是成群,都是川上的羊;川上的日月,是简单朴素的一年又一年,众人是我,我是众人。

——感动于他以川上的寂然前行者的平易样貌与读者素面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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